29_相爱未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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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两个多月后,胡香满终于忍不住了,她趁自习课时鼓足了勇气将一个纸团扔到了陆遇桌子上,当时陆遇正在背文言文,冷不防被她吓了一跳。

  盯着桌子上的小纸团,陆遇仿佛僵住了似地一动不动,连带着后面一直关注着他的胡香满都屏住了呼吸,半晌后,静默的人终于有了反应。

  陆遇松开了自己暗自捏紧的五指,将面前那张折得方方正正的纸团在胡香满坐立不安的心神下缓缓拆开了去。

  “你为什么不理我了?”

  简简单单八个字将胡香满这个两月来的心绪不宁道了个一干二净。

  但陆遇只看了一眼便飞快地将东西收了起来,几秒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将那纸条重新打开铺在了桌子上,然后低下头用笔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答案。

  时如山川,从来静默无声,只在心上花开花谢,懂得的人已经同它一起长大,于是心尖上又生出诸多选择,但有些人有些事在漫长辗转的生命里永不会改变,纵使已隐约知晓那结局并不美好,也宁愿刻下一朵伤的烙印,不求此生遗憾被成全,只愿他日彼岸还能再重来一遍。

  瘦下来的胡香满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开心,因为她好像再也无法靠近陆遇,从前还能偶尔说上几句话的人,在她瘦了后彻底将她当成了同学甲乙丙丁,如无必要,从不言语。

  于是胡香满就这样结束了她的高中生涯,没有预想中怦然热烈的不可细量,只有夜深人静时带着点涩味的不可言说。

  陆遇毫无悬念的成为了一名京都大学法学系的新生,胡香满原本决定要和孟灯火一起留在云城的,可到底是不甘心,或者说在陆遇为她挺身而出的那个黄昏,胡香满便已经注定了在情之一字上要为这人画地为牢。

  不过与胡香满一同画地为牢的还有宁歌,那个在晚会上对陆遇说不见不散的漂亮女孩。

  胡香满念了京都大学旁边的学校,她给陆遇打电话约人出来见面的时候,陆遇正抱着一本《刑事诉讼法》坐在图书馆里,旁边还有个宁歌。

  胡香满自然听到宁歌的声音了,她在电话那头僵了几秒后故作镇定地跟陆遇约好了见面的地点。

  故事以你我相向而来伊始,怀以好奇,欢喜,继而憧憬,以为等下去就能迎来美好结局,可世事多变才是人生常态,那些你以为的,你所希冀的,其实在某个瞬间早已与你分道扬镳,与伊始早已面目全非。

  胡香满终将自己那份恋恋心思坦诚赤裸地献给了陆遇,她同陆遇说:“我从云城来到京都,就是想告诉你,在三年前的那一天黄昏里,你点燃了一颗落满尘埃的心,它为你洗去蒙尘,为你重新在这世上找到欢喜的滋味,如果你不曾有情......我可以就此别过。”

  说这番话时胡香满以前所未有的坚定眼神看着陆遇,她一敛先前容易害羞脸红的毛病,就算不安就算忐忑也决不后退半步,似乎不问陆遇要个结果决不罢休。

  陆遇不是感情上的白痴,胡香满对他流露出的那些小心思他从来都是懂的,他以为只要自己视而不见这姑娘就会知难而退,可没想到他却小瞧了这个曾经自卑曾经逆来顺受的女孩。

  可那又怎样呢?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他此生肩负重重深仇,早已注定孤独相伴,不能将无辜的人牵扯到他旋涡一样的人生里,无论是谁。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这是高三时陆遇给胡香满递给他的那张纸条上写着的八个字,胡香满早已忘记当初看到这八个字时的心情,但想来也该是不太好的,不过这张纸条一直被她珍藏着,因为是陆遇留给她的唯一的东西。

  找陆遇告白遭拒的事情尽管早在胡香满的意料之中,可伤心难过不会因为你提前有了准备而减少一星半点,与之相反的是那伤痛与累积的失望重叠在一起沉入了不可名状的深渊,拉扯着当事人的每根神经,时时刻刻叫你痛,叫你疼,还叫你弃之又不舍。

  不过痛归痛,胡香满倒也是个爽快的人,她说就此别过便是就此别过,从那之后再没有找过陆遇,就是偶尔盯着手机仍旧会期待有那人的消息,只可惜,那些被希望发生的事一次都没出现。

  有没有人曾在你生命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后就消失不见的?

  那人是年少的情动,是漫长时光里想起来都会微笑的脸。

  你们来不及好好道别,来不及说一说当初因为情绪而未曾言尽的心,你们再无机会嘱咐一声珍重,没有机会与对方见一面,连最后的回忆都是诀别。

  人活着尚有一切可能,一旦不在了,便是最深重的遗憾,最深重的苦痛,最难以释怀的撕心裂肺。

  陆遇就像一颗流星划过胡香满蒙尘的天空,留下不可磨灭的暗香疏影后便永远的坠落了。

  当胡香满再次见到陆遇的时候是在他的灵堂前,那一年胡香满大三,在她听到噩耗的前几天那张陆遇写给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纸条不知怎么回事莫名其妙不见了,她还为此心烦意乱了许久,丝毫意识不到有些人此生再也见不到了。

  陆遇的灵堂里只有他的一张遗照,照片上的人一如既往的没有笑脸,介于男人和男孩之间的一张脸英俊依旧,眉间隐有川字,似有千千心事。

  胡香满赶回去的那天云城天气可谓恶劣,明明是深秋初冬的天,瓢泼的大雨却比盛夏雷雨更甚,且这一下就是三天三夜,似乎连老天爷也在为其恸哭。

  陆遇的死因胡香满是从宁歌那得知的,她在葬礼上见到宁歌时差点没认出对方来,当初那个熠熠生辉的天之骄女因为陆遇的死面色惨淡,形容枯槁,但只要谈起陆遇那双好看的眸子里瞬间又焕发了些光彩。

  她带着些自豪的口吻同胡香满说:陆遇虽死,风骨犹存!

  还有人说陆遇是死得其所,求仁得仁。

  也是到了这时候胡香满才知道原来在陆遇的血海深仇面前,她那些小情小爱是多么的不值一提,如此她也总算想通当初她问陆遇问什么选法学时陆遇同她说的那句话。

  “这是我唯一能和他们较量的机会。”

  只可惜那时候胡香满根本听不懂这句话,她以为只是陆遇想要和法学前辈们一较高下而已,谁能想到陆遇是想要借此将害得他家破人亡的畜生拉下马来斩首示众呢?

  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胡香满从未如此责怪过自己,如果她稍微关心一点时事,或许陆遇就不会这么死了,或许一切都还有一线生机。

  宁歌告诉胡香满,陆遇进校不久后就毛遂自荐的替一个法学界大佬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刁钻手段解决了一个大官司,此后陆遇便在律师圈名声大嗓,更是得到了大佬的重用,后来陆遇靠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地方,他站在悬崖边赌上自己的性命将肮脏不堪的恶鬼拉下高位,斩入深渊,终于,大仇得报。

  遗憾的是,恶鬼留下喽啰,以钱财驱之,陆遇难敌人祸,死在了一处废弃厂房的大爆炸里,除了一身让人津津乐道的传说,什么都没剩下。

  今天是陆遇五周年的忌日,胡香满静静地看着手里陆遇的相片,她的心情较之从前已经平静了许多,至少不会再看着这人的脸眼泪不由自主的就流下来。

  “你知道吗?我前些天在店里看到了一个和你背影很像的人,也不知道那人正面长什么样,不过我猜他一定没你好看,对了,我今天在墓园还碰到高中班主任了,他给你买了花,......”

  胡香满就这么一直端着陆遇的照片絮絮叨叨地和陆遇聊着生活里的琐事,仿佛陆遇就坐在她身边,从未离开一样。

  孟灯火挂了和胡香满的通话后心情莫名沉重了几分,她想起五年前陆遇刚去的那会,胡香满差点把自己折腾的没了命,后来还是看见胡家父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希望她保重自己才逐渐振作起来,那时候心死如灰的胡香满同孟灯火说:“灯火,你知道吗?如果不是想到爸妈,我真想就这么随着他去了。”

  这话听得当时的孟灯火一阵心惊肉跳,有些事不亲身经历永远无法感同身受,那时的孟灯火虽没什么死别,但生离却已经让她尝到了噬骨的滋味,先是贺萧意,再是顾南山,不过她唯一还能庆幸的是,就算天各一方,他们也都好好活着,活着就有希望,在死别面前,好像一切都能变得微不足道。

  我没什么旁的诉求,只希望他们好好活在这世上,哪怕此生无法再见,总还有个念想。

  这便是那八年里关于孟灯火心境的真实写照。

  博物院的工作在繁忙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孟灯火负责的钟表组,有些零件常常头天修好第二天或者间隔几个日子又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需要重新走一遍,这无疑给他们加大了工作量,但就目前而言,这些都是文物修复里不可避免的问题,除了拿出更多的耐心和毅力,别无他法。

  于是孟灯火上班时间再也不能抽空出去学习其他组的技艺了,就她自己的钟表工作已经让她开始有些焦头烂额,眼看着越来越距离全国大展不足一个月的时间,孟灯火有时候修理零件时真恨不得自己是个千手观音。

  不过她一向头脑活络,在知道顾南山最近不大忙的消息后,她趁着约顾南山出来吃饭的时间向人似真似假的抱怨自己的脖子和腰越来越不中用了,工作一天下来又疼又僵。

  说完孟灯火隐约带着点期待的神情看着顾南山,但后者并不上当,只淡淡地瞥她一眼,再淡淡地开口:“我知道有家不错的按摩店,你如果需要,我可以推荐给你。”

  闻言,孟灯火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怔然,随即反应过来对方不吃她这套,于是她微微瘪嘴,语气软软道:“喂,顾南山,你怎么可以这样?”

  孟灯火说这话时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口吻里居然带了丝撒娇的味道,而最先察觉的顾南山心里某个地方开始欢喜起来,但尽管如此,他面上仍旧不动声色,直到孟灯火实话实说,他才忍住笑意轻咳一声:“我可以帮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一听顾南山答应帮自己,孟灯火连带着眼神都亮了几分,她忙不迭接过话口,殷切地看着顾南山,看那模样,似乎颇为求之不得,不过确也有其事,她原本演这出也只是为了增加自己和顾南山相处的机会罢了。

  久久没等到顾南山的回应,孟灯火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弯起唇角,笑盈盈地又问了一遍:“说吧,要我答应你什么?”

  想了想,顾南山低下头沉吟道:“没什么。”

  日子就这样在看似平淡实则更平淡的生活琐碎里一天一天往前,一切好像都在朝更好的方向发展,可渐渐地孟灯火发现她越来越不懂顾南山了。

  从前这人的性子虽说不上多好,但总归是有什么话说什么,不会叫人觉得难以琢磨,而现在的顾南山却总是喜怒无常,阴晴难测,据孟灯火观察,顾南山这种性情只有在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才会显露出来,旁的人倒是半点事没有,可一旦在面对她时,明明前一秒还心情不错的顾南山下一秒就能在线表演一个变脸,常常在氛围不错的时候猛然间拉下情绪,不言不语的寒着一张脸也不知到底怎么回事,弄得孟灯火本来挺开心的一个人渐渐也沉重了起来,连带着那份与顾南山重逢的喜悦都被冲淡了不少。

  顾南山答应了帮孟灯火的忙自然不会食言,在临近月底时,他带着钟表组的人争分夺秒把需要展览的宫廷钟表大致都修复完毕,而孟灯火也终于可以向博物院请了两天的假,她母上大人沈灼生的生辰快到了,她得回去陪陪她。

  顾南山的改变孟灯火一直看在心里,其实她曾多次都想同顾南山好好谈一谈,但后者似乎并没有那个意思,甚至有一种故意逃避的感觉,于是孟灯火只好劝说自己,既然顾南山不喜欢现在谈,那就只能往后再找机会,她可不能将人逼得急了,如果这人因为被她逼急了再跑了,她可连哭都没地方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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