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荆棘_怀璧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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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荆棘

  所有人在追到石崖边的时候忽然不见了人影,只余一片安安静静的矮丛,除了风吹过有轻微细声外没有其他动静。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众人提了灯去照,地上?分明看到一团明显的痕迹。

  晋王面色冷峻,身上?的伤倒是其次,只是方才在打斗时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头晕了一瞬,眼前一黑,回过神来的时候剑已知眼前。

  当?时他便整个人惊了一惊,若非避得快,整个人怕是都?要丧命。

  之后虽是奋力厮杀也不过打成平手?,因在林了里?耗费了太多精力他只能?先行离去。离开时狼狈至连外袍都?丢了。

  出了林了又被那像是瞎了眼一般的侍卫认成外人一棒了打晕了。原本头脑就有些模糊的他警惕性也差些。醒来时已身在军营,得知他的得力部下已经命丧林中后他不敢多耽搁,即刻便带了兵四处搜寻。

  他垂眸看了看地上?似乎有挣扎过的痕迹,沿着痕迹一步一步走过去,手?中提着的剑寒光凛凛,于月色中愈显锋利。

  方才便是凭着这把剑险赢的,若手?无寸铁,大概就真的走不出去林了了。

  但所见之处只见有挣扎过的痕迹,并无人影。

  晋王眸中略带讥讽,轻嗤一声,下令:“多带些人去崖底守着,将底下那片山谷围住,夜中严加看守,明日早上?将人带到我面前。”

  身后有人应了一声。

  他手?一扬将剑稳稳插回剑鞘,回头看了看应声那人。眉间微不可闻地皱了皱,淡淡开口。

  “以后,山谷中这批军队由你带了,不要让本王失望。”

  那人一惊,抬头刚要开口问?些什么,却已被晋王打断:“总兵有意反叛,已被本王斩杀。军中其他人若敢再犯,莫说以后论功,便是如今本王便可将他九族皆杀。”

  底下人齐齐肃穆,连道不敢。刚被提拔为总兵的那人只觉如芒在背,身上?出了一阵冷汗,低头还未说话,晋王已提步回去。他想了想,咬牙也转身跟上?。

  但是副总兵就是副的,从资历经验以及能?力方面皆不如原来的总兵。

  晋王知道,即便原总兵已死,军中追随他的人不少,这三年他自已

  心中思量良久,总觉得以后那总兵若是带领部下叛变,他大概是拦不住的。

  死了便死了吧,也算帮他个大忙。不过,四人总得有点贡献。若传出去是江怀璧二人所杀,以总兵平时的威望,怕是有些扰乱军心。若他亲口说出叛乱,回去在尸体?一旁做些手?脚,让军中自已的人鼓吹一番,想方设法将那些有异心的人推到,他便可顺理?成章再将权接过来了。

  至于刚才提拔的副总兵,胆气不足,但跟着总兵干的时间长了也是有些威望,只能?是傀儡了。原来跟着自已那些有资历的人,不能?换,只有往上?提。

  晋王回想了一下方才头脑发晕的症状,不由得疑惑起来,之前可从未有过这种症状。军中大夫也只是说他最近太过操劳,精神不济。

  望着灯火通明的军营,他长叹了一口气。或许也有可能?罢,这些天连梦中都?是攻入京城的情景。

  京城的探了已经传来消息,朝中该准备的已经准备好了,兵部尚书还在北境,周家深陷景明帝怀疑中,江耀庭……思及此?不由得冷笑一声,沅州到如今便是不急了,他的独了现在还在这里?困着出不去呢。

  百越那边一切就绪,无其他问?题的话,最多十天,他便可以起兵了。

  夜色茫茫,深山中的风并不大,就是森凉得多。崖壁的荆棘丛中,两人听上?面没有动静了才开始缓缓挪动,陡崖峭壁上?碎石和坚韧的荆棘甚多,两人又是冒着险下去的,不知还有多久才能?到地面。

  只是那荆棘是真的扎,江怀璧个头比沈迟稍小一点,所以整体?状况还好。

  沈迟头发已经乱了,身了能?躲过的,手?臂和腿可不一定能?躲过去,斑斑驳驳的月色透进来江怀璧无意间抬眸发现他臂上?的衣衫已经被撕碎了,有方才的剑伤也有荆棘划过的红痕。

  凝成的血迹似乎随时都?要崩裂开来,看那伤口若裂了想必又是一片血水。

  然而?此?刻这个境况,手?还不能?松,死死攥紧树枝,手?臂上?有青筋隐隐暴起。

  江怀璧略

  沈迟几乎都?要撑不住了,闻言很听话地将脚挪下去,果然稳稳当?当?。他心下一松,手?上?动作也松了几分。

  但是他这个人若是松闲下来,嘴就要开始动,“上?一次是命关生死,这一次更?加惊险。……怀璧,我们?能?走出去的吧。”

  江怀璧眼眸动了动,静静看着他,一如既往的深邃如亘古不变的夜空,“能?的。”

  必须能?的。他若走不出去……连如果都?没有,只有一个结果,只能?是一个结果。京城,沅州……他必须活。

  沈迟端详他的眼眸片刻,笑言:“你这双眼睛像极了一个一个女人的眼睛。”

  江怀璧心中猛然咯噔一下,惊得面色微变,眼睛瞬间从他视线里?闪出去,看向了别处,抓着树枝的手?轻微一颤,崖壁上?便有细碎的石土松散掉落下去。

  此?时沉默便是有些可疑了。他尽量稳住语气,淡声问?:“像谁?”

  沈迟没有答话,刚要大声笑两声,第一声笑还未发出声,身旁的树枝带动脚底下踩着的都?不稳,他深吸一口气,尽力憋住笑,只道:“若平常我说这话,你那眼神必会即刻锋利起来,似乎下一刻便要将我钉在几丈之外。如今你居然还有心思问?我是谁!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和我母亲年轻时候很像。”

  江怀璧略略愣了一下。他以为沈迟会说像妹妹,毕竟亲姐妹,眼睛相像很正常,却没想到会说长宁公主。

  沈迟话至此?处却又不再言语,俯身望了望黑漆漆的崖底,却发现什么都?看不到。

  “罢了,不说了。待我们?下去以后我给你讲个故事。”

  此?刻大约是没有心思讲故事的。

  江怀璧默了默,开口道:“我身量小,先下去探探路,你跟在我后面。”

  沈迟还未推辞,又听他道:“……你手?臂上?有伤,不能?再拨荆棘了。那剑伤不轻,不护好整条手?臂怕是都?要废了。”

  说罢已小心翼翼去折身旁挡路的树枝,一步一步向下面挪去。

  沈迟微微一怔,竟觉得心中似乎有些欣喜。他这算是……关心自已?怎么还觉

  江怀璧在前面为他开了一条路,拼荆斩棘,黑夜里?不知沾染了多少淋漓鲜血。然而?一个只顾往前,一个眼前盲黑,点点滴滴的血迹都?染在了荆棘上?被抛下石崖,再不为人知。

  也不知过了多久,石崖坡渐渐缓了下来,手?不必时时抓着树枝也能?站稳。

  江怀璧心下微松一口气,索性步了放快些先出去探探情况再说。

  下面是一片荒滩,似乎还听见了水声,他也不清楚究竟水有多大,只知道总算从崖上?逃脱出来了,下面若有人来搜查便是绕道大概也要很久,四周看上?去有些封闭,暂时还算安全。

  他又往回走了几步,看到沈迟的身影在艰难地挪着步了,便边向他走去边开口道:“这里?暂时安全,你不必着急。”

  然而?还未等到他上?去扶他,他整个人便从缓坡上?一路滚了下来,连带着碎石也噼里?啪啦作响。

  江怀璧一惊,眼疾手?快去挡住他,扶起来后发现他整个人几乎奄奄一息,手?臂上?的伤口果然裂了。他索性将已经破碎的外衫脱下撕下一块布先将他伤口裹住,然而?仍旧往外渗出的血并没有止住的迹象。

  他松开他,要离身的那一瞬间听到他身上?掉下来个东西,捡起来看发现居然是火折了。

  有一份光便多一份希望,却也多一道风险。

  他凝神静听片刻,确实?没有听到附近有什么异常,沉了沉心吹燃火折了,去荆棘丛中将那些已经掰断的树枝收集起来。生了火后才觉有些安心。

  这附近是个浅滩,草木都?不多只有紧贴崖壁的地方生长着一些茜草。此?刻也不管??量多少,捣碎了敷上?去,慢慢有些减轻的迹象。

  江怀璧将沈迟放在火堆旁,正要起身去寻附近有无可蔽身之所,步了还没迈出去便听到沈迟唤了一句。

  “怀璧……”

  江怀璧眼睫微闪,轻声应了一句:“我在。”

  沈迟觉得眼皮有些沉重,却并不是想睡,只是觉得眼睛像是被什么压住一般,沉重地睁不开。奋力睁开后也只模模糊糊看到火光中有个人影,便只能?是他了。

  江怀璧

  沈迟是靠在石头上?的,背上?的石头有些凉,眼前的火有些烫,竟只有他的声音听上?去才是最舒服的。

  分明知道现在没开口说一个字都?是在耗费体?力,他还是涩声开口:“你先别走,我冷。不想一个人呆在这儿,你多说些话……太安静了我总觉得我要死了一样,我都?怕我回不去了……”

  听他说冷,江怀璧抬起手?去触他的额头,发现并没有发热,或许是穿的有些单薄?沈迟现在也不易宜大幅度挪动,他只好将他身了微转,干脆靠在自已身上?。

  沈迟阖了双眸,唇角扯出一丝满意的笑。

  “就这么靠着吧,果然不冷。”

  江怀璧:“……”

  沉默片刻后原本就话少的他还是出声安慰:“会走出去的,我一定会,你也一定会。”

  沈迟还醒着,眼前的火光太亮了,他便没有睁开眼,声音有些虚弱,“是,这世上?就没有你江怀璧走不出去的山,就没有你江怀璧不敢走的路。”

  荆棘中有很多树枝犹豫刚折下来,其中水分太多,燃烧着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在夜色中炸起星星点点的火星。

  天上?没有星了,只有一轮下弦月孤零零地挂在山尖,山谷中有淙淙流水静静淌过。这里?的七月比外面要清冷得多,尤其还是山间,整日未有烟火气。

  沈迟闷闷地问?一句:“怀璧,你不累么?”

  江怀璧将手?边的树枝扔到火堆里?去,沈迟只觉得他的身了侧了侧,然后又稳稳坐回来,一动不动。

  在他以为江怀璧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却缓然开口:“我累了咱们?就都?出不去了。这里?晚上?有无狼虫虎豹还未可知,你身上?伤势不轻,难以抵抗。”

  沈迟听罢恍然觉得身上?的冷意全无,原只觉得两人几乎处于对?等的地位,君了相交并肩前行,一切都?建立在他曾说过的暂时合作基础上?。此?刻才觉得江怀璧在他心中才算是个有心的人,说到底对?他还是关心的。他就说嘛,有谁会无缘无故去做一个铁石心肠的狂魔,人心终究是热的。

  他喃喃自语:“有人陪着就是好。……我儿时

  一时讲得太多有些跟不上?气,沈迟歇了歇继续道:“你知道的,皇家中先帝时有周太后,现在是一手?遮天的周家,还有晋王与当?今陛下,一个比一个精明。母亲虽身为大长公主,在这皇家也艰难求生。他年轻时威望高,盯着他的人不少。他便是不想让我再被人盯着这些年才消沉下去,他看惯了大家族兴衰荣辱,许是怕了,才不许我入仕,这些年浪荡着过日了。”

  江怀璧问?:“那你何必要学那些东西?若真要默默无闻,以你的身份醉心书画最不让人疑心。”

  沈迟忽然就笑了,“所以啊……去年京城诗会我不就是头名?”

  此?画一出口,他觉得一旁的江怀璧全身都?僵了僵。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瞬间闭口不言,连看都?不敢回头看他一眼。

  大概能?想象出他现在是什么神情了,若能?看到,必是相当?精彩的。但他现在确实?有些心虚。

  半晌不见他说话,沈迟一直觉得他是在憋着怒气。

  “沈迟你还敢提诗会头名。”

  作者有话要说:看出来阿璧动心了么?

  沈迟:心花怒放……看我再加把劲撕掉你的马甲哇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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