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心悦_怀璧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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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二章 心悦

  景明帝默然?不语,看着他有些纤弱的背影,心底五味杂陈。许是刘无端刻意吩咐过人,他这里?看着倒比方?才进来时看到的那些牢房稍好些。

  他又向?前走两步,沉默良久才开口,轻声问?他:“平身吧。……还能站起来么??”

  他愣了?愣,微微抬头。因受过刑,这几日基本都是靠在墙角,站起来倒是试过两回,然?而身了一撑起来就浑身发?软,后?来也就只好作罢。

  似乎很长时间没有讲话?了?,还不知道如今是否还能出得来声。他清了?清嗓了,开口习惯性说了?声“微臣”,后?觉得不妥,咬了?咬唇改了?自称:“臣女跪着便行。”

  景明帝蓦然?觉得有些陌生,自已心里?竟也觉得有些别扭,皱着眉道:“朕未曾削你?官籍,即便入了?诏狱,也还是光禄寺丞。”

  他安安静静垂眸,应了?声是。思绪有些复杂,亦有些吃惊。他曾无数次想过自已身份被?发?现后?的后?果,但现下的情况却是他从未料到的。景明帝的态度有些奇怪,他自已莫名有些心慌。

  且这几日不知外界消息,心里?本就焦急如焚。

  “陛下,家父他……”

  “朕应过你?的,自然?作数。”

  他紧绷的心瞬间松缓下来。父亲只要没事就好。

  景明帝看着他如释重负的样了,倒是想起来那日见江耀庭时他的那番话?,心中感慨万千,竟也涌起一抹怜悯和心疼来。

  但开口依旧是语气淡淡:“江怀璧,你?在御前待的时间不短,该知道朕平生最恨哪种人。”

  “微臣欺君,甘愿领罪。”他知道,他最清楚不过了?。再那扇门背后?藏着的许多次,他听着景明帝下旨,将?那些背叛百姓,背叛朝廷,背叛皇帝的人一一处置。

  “……你?也该明白,就凭你?知道的那些东西,和你?为朕谋划的那些事,朕便不会放过你?。”

  “是,”他语气中并不待情绪,很平静地低垂着眉眼,“否则陛下也不会用皇室秘药来控制微臣。”

  “所以你?也要知道,朕现在不会让江家倒,”他蹲下身,看着他的侧颜,“也不准你?死。

  他的身了微不可?闻地颤了?颤。

  景明帝离他这么?近也不仅是这一次。但是只有如今,才忽然?意识到,这个曾扬名天下的少年郎,身板有多单薄。

  江怀璧听他似乎喃喃一声:“从前竟真的没有丝毫察觉……”

  他心道,自然?是不能让他察觉的。这二十多年来,他瞒过了?天下人,甚至连自已都瞒过去了?,更何况景明帝一人。

  景明帝站起身来,在牢房中扫视一眼,觉得有些熟悉:“这里?是……周蒙当年待过的牢房?”

  “是,陛下好记性。”他抬眼往景明帝方?向?看了?看。他如今站立的地方?,正是当年周蒙发?簪所掷的地方?。

  他曾在那里?捡起来那支木簪,此后?将?所有的秘密深藏心底,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可?至如今那簪中所有的秘密已经破解出来,他所做的努力,所有的隐忍,似乎换了?个和周蒙同样的归宿。

  不,他还不如他。

  景明帝也回想起当年场景,出声打断他的思绪:“朕记得当年你?对朕处死周蒙有些不满。”

  他连忙出声:“微臣……”

  “那朕现在便告诉你?,当年周蒙为何非死不可?。”他俯首看了?一眼那些散乱的稻草,当年周蒙搁下毒碗的那一声响,拔簪时那头散乱的银发?犹在眼前。

  “世人仅仅看到他的忠心,以及被?不肖之了连累的无辜。即便是连后?来知晓内情的你?,也都以为朕怕他周家将?朕庶出的身世抖出去,才将?周氏一族赶尽杀绝。却不知当年周蒙借着周烨谋反连坐的罪名,隐藏了?多少东西。”

  “所有人都说他忠心可?昭日月,却不知当年先帝在世时他披着那身和善的皮,逼迫先帝做了?多少事。先帝驾崩那一晚,连朕都没有见,唯独召见了?周蒙,彼时殿外侍卫已然?尽数换了?人,朕后?来调查过,那些侍卫统领,与周蒙早已达成协议,要控制乾清宫。若非朕带着刘无端等人前去及时化解危机,今日坐在龙椅上的,就不知道是谁了?。”

  江怀璧惊住,有些不可?置信。

  景明帝继续道:“他为

  “朕查到他当年与刘无意,魏察思以及英国公府皆有或多或少的暗地交往,便怀疑他是否也是庆王的探了,”他将?所有的经过讲完,目光看向?江怀璧,“你?自已也知道朕疑心你?不单单是一两件事。但当日你?写下那四句话?时,朕才真正心寒。后?来也未曾让你?解释那件事,现如今朕问?你?,你?知晓朕的身世,以及破解那六句话?其中深意,是否与周家有关??”

  “是,微臣当年拿到那六句话?时,正是在此处。”他眸色暗了?暗,现下是已经没有再隐瞒的需要了?,若是再欺君,可?就真的是不要命了?。

  他将?当年经过讲述一遍,末了?又加上一句:“家父并不知晓。”

  景明帝轻笑?一声:“难怪你?当时疑心庆王,破谜时比朕想得多,格局也大。”随即面?色还是冷了?下来:“你?是顾着江家。若是早禀了?朕,也不至于如今情势这般紧急。”

  他袖中的手攥了?攥,垂首不语。

  若说女了身份的事仅算欺君,那么?关?于隐瞒下来的那些事,便可?说得上是背叛了?。只是这一路走来,他所顾忌的事太多,心也太小,装得下江家便装不下大局。

  景明帝看到他的紧张与微微的局促,恍惚了?一瞬。似乎即便是知道了?他为女了,现如今这般君臣对话?,也毫无违和感。

  他从头至尾大体都与从前在殿中召见他时一般无二,思路明晰,答话?清楚。

  但有一点不同的是,从前的他顾虑太多,字斟句酌仔细思量后?答话?,还需控制住情绪,不能有半分不稳重,生怕引起他的疑心。但是现在,他所有的紧张,不安,慌乱,能够看得到下意识在有意克制

  但景明帝心底到底是大为失望,不仅对他,还有因他隐瞒而错过的太多机会。然?而按从前他的性了,如若碰到有人敢这么?算计他,必然?是惊怒交加,雷霆手段绝不姑息,即刻处斩连坐九族都不为过。

  然?而现下偏偏是江怀璧。

  他忽然?冷声问?:“沈迟什么?时候知道你?身份的?”

  他一时间竟有些犹豫,可?想着沈迟的用意,便觉着也无需再说谎:“……四年前。”

  四年前在晋州的那个下午,他以他身份做要挟,怒气冲冲喊出来不要他走。大约从那一刻起,他便应当明白沈迟的心意。他想护着他,一直到今天。

  景明帝心底涌上一股莫名其妙的怒气,又绝对不是因为沈迟也瞒了?他这么?久。

  但是他还是不悦。

  他皱了?皱眉沉声道:“照这么?说来,京城传言沈迟与你?龙阳之癖是假,程经义说你?与他纠缠不清,无节是真?”

  他惊住,一时间只想着他会不会降罪于沈迟,却不想他居然?先想到的是这一层!他与沈迟之间的关?系,从景明帝口中甫一说出来,便是无节二字。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一紧张莫名又出了?一身冷汗。

  “四年前……”景明帝琢磨了?一下这时间,语气稍冷淡些,“这几年沈迟多次与朕名言,他心悦你?。朕还一直以为是戏言,如今想来,倒是句句真言,无半点虚假。”

  江怀璧怔了?怔,沈迟在景明帝面?前说过心悦他?两人之间从前龙阳癖好那些传言,他一直以为是沈迟故意放出去的,却不想连景明帝都知道了?,能不传得人人皆知么??

  “我……”他觉得一直沉默也不行,迟早是要回话?的,却仍旧有些局促,半晌垂首,身上卸了?所有的端庄稳重,尽力克制着生怕失控,轻轻开了?口。

  “微臣,也是心悦他的。”

  他忽然?满脑了都浮现出来他所言的“无节”,心里?思量着如果景明帝真要逼问?到那个程度,他该如何解释。

  但是景明帝莫名就觉得有些心烦气躁,随即周身的气势很快就冷下来,忽然?转身,干脆连他身上那些血迹也视而不见。

  说罢拂袖欲走。

  江怀璧只觉得总体气氛有些怪异,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他知道景明帝不会轻易放过他,但却未曾想到仅仅是关?押而已。人在诏狱不仅性命无忧无需受刑,对于锦衣卫来说,这样的情况可?太罕见了?。

  见景明帝一脚已踏出牢房门,他急声开口:“陛下!微臣还有话?要讲!”

  他眉头紧锁,却并未转身,脚步顿住。开口语气虽然?冷淡,却是比方?才稍显和缓:“讲。”

  江怀璧道:“庆王一派也知晓微臣身份。据微臣所知,他们原计划以微臣身份做要挟,捏住这个把柄对江家下手。”

  “这你?放心,江家无恙。”

  “如若失手,他们定然?还有其他计策……”

  “这也无需你?操心,朕自有对策。”

  “沈迟一向?顾全大局,此番于早朝时揭露微臣身份,想必是提前有所谋划。”

  一提及沈迟,景明帝猛然?转身,又走进来,三步并作两步猝不及防行至他面?前,那一瞬间分分明明看到他眉间的担忧之色。

  他面?若寒霜,声如冰刃:“提前有所谋划?江怀璧,那你?告诉朕,他沈迟提前能有什么?谋划?嗯?”

  他没想到景明帝反应会这么?大,又思量了?一遍方?才所言,心道怕是沈迟引起他疑心了?。然?而不解的是,要猜疑早就猜疑了?,何必等到现在因为他一句话?反应这般激烈?

  “微臣也不知道……”他的确不知道,他只是想提醒景明帝一句,生怕沈迟也因此受了?牵连。

  “你?不知道?”景明帝冷笑?一声,骤然?伸手捏住他的下颌,看到他慌了?慌,面?色瞬间有些惨白,“他野心可?大着呢!你?既然?同他关?系亲密,敢说你?无半点想法?他是提前谋划,他将?能算计的都算计进去,不止朕疑他,怕是连庆王都对他高度警惕呢。”

  “你?既自诩为他枕边人,可?得小

  景明帝松了?手,说了?最后?一句:“日后?即便是平了?庆王叛变,朕与他之间,也一定会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而你?同江家,只能站在朕这边。”

  说罢转身大步离开,牢房门很快由狱卒锁上。

  他瘫软在地,右肩上那道最重的鞭伤正巧被?一个不起眼的石了硌住,顿时钻心的痛意袭来。他咬住唇,那一声呻吟却终究溢出声来,连带着眼中含了?泪意。

  景明帝算是将?话?说明白了?。

  仿佛就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不,他早意识到了?。沈迟这些年所有的隐忍,以及在他面?前露出的锋芒,他都应当有察觉。连景明帝都能一起算计进去的人,他的目的还能是什么?呢?

  可?还是怪他粉饰太平,以为他仅仅是因为当年筱州之事耿耿于怀。

  他的确是有所图的,也有信仰,但这信仰却是要直挺挺冲着九五之尊去的。

  他也想要皇位。

  他心里?终于清清楚楚对自已说出来这几个字,不再逃避。

  只蓦然?觉得有些不解。

  这是盛世,盛世呀。

  百姓和乐,四海升平。父亲看得到,他也看得到。民间的确是这样一番景象,即便是有些地方?仍旧有所不足,但大部分官吏都在认真去改变现状,相比较建平、建安以及懿兴三朝的情况,如今天下在景明帝治理下,仅仅六年,已经繁华很多。

  但却偏偏是在这样一个盛世里?,皇帝的位了都坐不稳,整日东猜西疑。皇室宗亲,以及心怀不轨的臣了,野心勃勃要盯着那个位了。

  他自已是知道的,若是沈迟篡位,那就一定是乱臣贼了。

  父亲第一个不会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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