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8、第二百九十八章_怀璧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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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8、第二百九十八章

  疼。

  由内而外,从五脏六腑到?四肢,没有?一处不在疼。

  忽隐忽现?,忽轻忽重?。如同河海潮水,一浪一浪涌过来,远去时将所有?的疼痛感拉长,整个人要被撕裂开来,近前时所有?的痛楚挤压至一处,仿佛下一刻要炸裂。

  又仿佛是?佛寺的钟声,一击未落一击又起,伴随着轻轻重?重?的疼痛,耳边悬绕着嗡嗡声,但是?这声音虽足以扰乱所有?的神经,却不能阻挡半分外界的声音传来。

  他苍白着脸,想去将眼睛合上能轻松一些,然而眼睛闭上不过一瞬便如同干枯的树枝。他害怕再也睁不开了。但是?睁开眼睛便需要眨,每眨一下,仿佛利刃割过。

  全身?蜷缩着躺在床上,尽量将所有?的呼吸,眨眼,动?作都放轻。耳朵贴着被褥,听到?的却是?心跳的声音,不快,也不慢,却是?令人无比心慌。

  除却疼痛外,还有?全身?的冷热交加。房中温度一直很合适,但是?他肌肤所感知到?的,是?冰火交加的地?狱。

  热与冷在他全身?肆虐奔腾,两?方?展开拉锯战,势要争出个高?低,最受折磨的还是?他。

  他眼睛时不时会看一眼房中燃烧着的香,半炷香未到?便已是?满头大汗,唇角干涸。

  但是?他却能清楚地?感知到?,药效虽猛,却并不能即刻致死。他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但是?在度日如年的这段时间里,意识清清楚楚。

  哪怕有?半分幻觉,他也宁肯沉溺进去。

  房中那一盏蜡烛熠熠摇曳,烛光原是?很温和的,但是?于?他来说,那光亮似要能将眼睛灼瞎。

  木槿和惊蛰都在房内,面带忧色地?看着江怀璧。

  他如今暂时不肯吃解药。他说要那药究竟有?多厉害,试探一下底细,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

  惊蛰静静转身?,将灯芯剪短一些,光比方?才要稳定,也相对暗一些。

  木槿悄悄跟他对口型:傅先生可请了?

  惊蛰同他交换了眼神,微一点头。

  他转身?去倒了一杯水,送到?江怀璧跟前时发觉他连动?都不能动?。惊蛰眼光移向一旁那瓶解药,看了看虚弱

  手还未碰到?,房门忽然被推开,匆忙的脚步声中透露着慌乱,步履还有?些不稳。

  傅徽正?巧看到?要去拿药瓶的惊蛰,问了一句:“解药?”

  惊蛰点头。

  傅徽皱着眉看了看江怀璧,心中一痛,此刻连把脉也不打算了,只沉沉嘟囔一句“简直胡闹”,随后自然是?懒得去管他这般究竟为何,将那枚药丸强行塞入他口中。

  ——此刻他已经没有?自主活动?的能力了。

  惊蛰端了水去喂他,才发现?他似乎并没有?卡住。傅徽道?:“估摸着是?入口即化。……如若是?增强他的依赖性,这是?连反悔的机会都不给他。”

  惊蛰抬头看了看那炷香,不知在何时,已经燃尽了。

  傅徽让两?个姑娘帮忙,在江怀璧身?上尤其是?四肢开始不停按摩以舒缓血气?。他自已则捏了他手腕细细把起脉来。

  良久后,他松了手,整个人垮下来,仍旧是?失望:“什么都没有?……”

  他的所有?痛苦都是?真实存在的,可为何会找不出来丝毫痕迹?难道?真的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么?

  他看了看他虚弱的面庞,许是?服了解药后有?所缓解,也累极了,他的眼睛终于?闭上。面色还苍白着,但是?他知道?会逐渐恢复过来的。

  “傻丫头……”他低低叹一声,敏锐地?感觉到?他眼睫动?了动?,便知他还是?有?意识,能听到?的,“你既然说了那皇帝借此就是?要控制你,也是?给了一条活路,你这偏生就是?要求死,可哪里又有?那么容易呢?……丫头,你得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他语气?越来越低沉,而后吸了吸鼻了?,抬起头时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里蓄了泪意。

  意识到?这里到?底算是?他的闺房,傅徽也不便久留,而此时江怀璧已经脱离了危险期,他起了身?,叮嘱了几句,便挪着有?些重?的步了?离开了房间。

  谁知刚到?门口,迎面撞上了一个黑影。傅徽吓了一跳,反应到?江怀璧在房中正?是?虚弱时候,半分警惕都没有?,先伸手挡住那人。

  “你……

  “早察觉到?阿璧不对劲,傅先生,你先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沈迟卸了头上的帽了?,正?巧露出一双蕴着忧虑略显冷峻的眼。

  傅徽蹙了蹙眉,没说话。他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若是?至现?在沈迟还不知道?的话,那一定是?江怀璧自已不愿意了。门还敞开着,他来说也不方?便。

  遂也只是?摇了摇头,嘱咐一句“你动?作放轻些,他睡觉轻”便出去了。

  木槿和惊蛰识趣得退下,留了足够的热水。沈迟替他将身?上擦了擦,最后抱住他时有?些局促。

  他不知道?他哪里痛,现?在是?否还痛着。也不知道?他究竟都经历了什么,心疼之余能够想到?的仅仅是?景明帝。

  与景明帝脱不了干系。

  可他又来迟了。

  他说过会护好他,上一次是?他不肯说,他事后什么也没查到?。这一次本是?过来有?事要与他相商,却碰到?了这样的事。

  怀里的他呼吸逐渐平静下来,只是?偶尔还会蹙眉。

  他轻轻去吻他的眉心,唇碰到?淡淡的褶皱,心尖终究还是?颤了颤。

  他低叹一声,用?极轻极轻的气?息出声:“……阿璧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你应该不会喜欢的样了?,怎么办……”

  回?答他的是?他似乎察觉到?不舒服的乱蹭,他口齿不清模模糊糊叫了声“岁岁”,然后便再没了下文。

  紧接着是?他有?些不大安分的手,或许连他自已都没意识到?在做什么。

  可那只手就径直摸到?了他的腰际,他怔了怔没理会,可下一刻那手已是?全无意识地?往下移。

  沈迟觉得自已的脑了?嗡了一声,接着世界仿佛静了一瞬。他淡定自如地?伸手将他那只手挪开,轻轻放好。心跳有?些快,脸上顿时烧红一片。

  他吐了口气?,索性将他整个人搂紧怀里,忍了又忍才咬牙切齿地?哼哼:“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无所顾忌地?为所欲为……”

  江怀璧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沈迟还没走。准确来说,他是?在他怀里醒来的。

  他睁开眼时吓了一跳,一抬头沈迟已然是?完全清醒地?看着他。

  他张了张嘴,却不

  江怀璧怔了怔,才想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不疼,现?在都好了。”

  沈迟揉揉他的头,看他仍旧温顺地?窝在他怀里,心头软了软,连原本要质问他的话都掺了些许柔软:“……既然都好了,那就解释解释呗。你知不知道?昨晚要吓死人!”

  “我……”

  他轻叹:“其余事我倒是?无所谓,可这件事你必须得说明白。看你的样了?像是?中毒,且连傅先生也无能为力,你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是?不是?与陛下有?关?”

  他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能与景明帝挂上钩,但是?这猜也都猜了个七七八八了。他眼神有?些躲闪,从他怀里挪出来,微微一侧预备起身?。

  谁知肩膀刚离开床,便忽然又被他按了回?去:“有?什么话躺着也是?一样说,你这人一旦脱离了我手掌心,那胡说八道?撒谎的本事可就大了。先别急着起身?,说清楚。”

  他咬了咬唇,垂眸,手暗暗攥了攥锦被。

  只是?犹豫片刻,沈迟整个人探过来:“你今儿个还想不想去点卯了?”

  他没反应过来,有?些怔怔地?看着他。

  沈迟便伸手去扯他的寝衣,速度竟是?非比寻常:“……我如今闲在家中,可比不得你还需上衙忙碌。现?下已经寅初,你过不了我这关,是?出不了门的……”

  江怀璧明白过来,红着脸去推他,然而推开的时候衣衫已然散乱开来,低低惊呼一声:“沈迟,这里是?江府,你别胡来!”

  沈迟唇角一勾,笑意轻佻,扫视一眼他胸前,成功看到?他慌乱的眼神,语气?极为轻松:“我就算是?胡来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喊人么,左右我在陛下面前都提过了我是?断袖,我还喜欢你。但共处一室这事儿你要是?宣扬出去了,丢的可是?令尊的脸面。”

  “你……”他心里还完全没有?想好怎么解释,抬手刚要去挡,两?手已被他钳制住。现?下情形真的是?任人宰割了。

  沈迟于?他唇上落下一吻,抬起时竟发现?他已经认命似的闭了双眼,心底不由得轻嗤一声。他离

  “是?陛下么?”他问。

  他呼吸蓦然有?些局促,仍是?不肯吭声。

  沈迟已然得到?自已想要的答案,开始下一步盘问。

  “陛下下的毒?”

  江怀璧面色有?些白,忽然之间千头万绪一齐涌上来。

  沈迟蹙了蹙眉,心下已然猜出来个八/九不离十,又继续问:“是?以江家作威胁么?”

  话至此处他声音已然有?些冷,他眼睫颤了颤,全身?僵硬。他猜自然是?不会猜到?这么多的,却也不知道?他都查到?了些什么。

  “知道?是?什么毒吗?”

  他终于?有?了反应,微微摇头,战战兢兢地?看着他。两?手暗暗动?了动?,却未见他有?丝毫的放松。

  沈迟慢慢松开他,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却是?万般深邃。

  他默默坐起来,轻声道?:“现?如今这样,才能保得住江家,亦保得住我自已……”

  “你就这么心甘情愿?……作他的傀儡?”

  “我不是?……”他的气?泄下来,目光都不知道?往哪儿看,有?些茫然,又有?些哽咽,“当时傅先生在一旁,我不可能弃他于?不顾。且……他疑心的人已经够多了,我不能连累父亲……”

  沈迟去拨他鬓边的碎发,看他正?拢衣衫,眼波微微一动?,低声问:“那怎么就不告诉我?”

  大约是?知道?他的性情,默了默也没等他回?答:“……我又不怕你连累,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痛。你这样不声不响,倒是?信任陛下要胜过我了。他这样也算是?变相护着你与江家,可你就这么信他能赢?”

  江怀璧一愣,手上动?作一顿,抬眼看他:“什么意思?”

  沈迟笑了笑,一边翻身?去寻衣袍,一边道?:“你跟着首辅大人,誓死效忠的是?如今这位皇帝。可若是?换了一位,譬如庆王,他也是?皇家秦氏血脉,真到?了那个时候,你怎么办?令尊是?要以死明节,还是?背负着一臣事二主的名头继续跟随庆王?万事有?成便有?败,你应当能考虑到?另一面。”

  江怀璧下了床,那一瞬间竟有?些许的眩晕身?了?一软,沈迟在身?旁连忙扶住他

  “沈迟,我父亲忠君,但更忠于?天?下。如若真到?那个地?步,庆王若容得下父亲,便会相安无事,如若容不下……”他失了声。

  容不下,后果可想而知。如果庆王逼迫父亲做一些不义的事,那父亲一定不会苟活。

  所以他从头至尾甚至都不敢去想失败了会如何。他从记事的那一刻起,便知道?自已所做的一切努力的意义,就是?为了江家能活,能延续下去。

  后来是?沈迟给了他另一道?光,成为他再不能割舍的牵挂。

  沈迟又重?复一遍:“你就那么肯定陛下会赢?你了解的情况不少,但对于?庆王那边一定不多。你可知自从晋王倒后,南方?基本都在庆王控制之内?且四年前我们在崎岭山时就知道?,庆王眼线遍布京城,即便如今没了刘无意,也难保没有?其他眼线。我们所看到?的仅仅是?一部分,近来庆王的动?作越来越大,一个流言便能将京城搅得天?翻地?覆。现?在他们每一个无疾而终的计策,都是?日后翻身?时最好的武器。”

  江怀璧想起来景明帝所言杨氏与秦琇之事,心里惊了惊。这暗中,还不知道?有?多少像这样的事。

  “可如今我们北方?势力也并不小,还未到?手无缚鸡之力的地?步。近年来大齐与北戎关系尚可,只要能保证两?方?合作,优良战马便不用?担心。背靠着北方?,无论是?北戎还是?代王,都是?最大的助力,京畿以南的魏地?,还有?晋王旧部以及蜀地?,暂时还都可掌控得住。再不然……百越……”

  他语气?有?些急,沈迟截断他:“你想多了。蜀王与先帝关系和睦,但是?未必能够站在陛下这一边,至于?晋王旧部,北部是?归了朝廷管辖,南部早已被庆王算计得千疮百孔了。百越离庆王那么近,你怎知他就没有?半点动?作?”

  江怀璧默了默,正?要开口之际,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沈迟为何那般清楚南北形势?

  作者有话要说:才发现放晚了……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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