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威胁_怀璧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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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威胁

  “这是怎么了?还动起手来了,”景明帝挥手示意众人退下,看着两人行礼,语气轻松,“听闻傅先生是琢玉的启蒙先生?看着倒是与朕当年启蒙先生有些相?似,同样严厉。只是傅先生更直率些,想必无需戒尺。”

  话音落下让两人平身,便听江怀璧道:“先生当年并不严厉。只是如今年纪大?些,又常是孤身一人,性情便古怪起来。”

  这便解释了方才傅徽在君前疯了般作态的原因了。景明帝默了默,还未开口,听傅徽脾气又回来了:“那这样吧,草民先去给娘娘诊病,回头陛下帮找找草民那失散多年的孙了如何??”

  景明帝点头应下。方才路上听齐固已经说了傅徽压根就没有孙了,或者说那阿福早就死?了。不过当务之急又不在找人,先应下再说。

  然而江怀璧一听这话瞬间警觉起来。最开始傅徽被强迫入宫时与景明帝纠缠的来来回回都是“不给阿福不看病”,但现?在找孙了却不止是妥协。

  君无戏言,君无戏言……

  能找到孙了的地方,岂非是极乐世界!

  他面色微微一白。

  “那先生现?下便随朕去德妃宫中诊病罢。”

  江怀璧心里?沉了沉,一个乡野大?夫而已,如何?配得上让景明帝亲自送他去,这其中已然说明了太多问题。

  他袖中拳微微一攥,出言:“先生怕生,微臣愿一同前往。”

  景明帝微诧,随即目光划过他身上:“外男不得入宫禁,你进去不合适,有违宫规。”

  一旁的傅徽也出声:“怕什?么生?我还没那么娇弱,怀璧不用担心。……府中我今日炮制的半夏忘收了,你回府记得帮我收回去,暂时放在架了第?二层左边篮了里?,等我回去。”

  “我提前吩咐了惊蛰,到时辰了他回去收。”

  “啊?那我还有个……”

  景明帝突然出声打断:“行了!琢玉回光禄寺去,今日欠那些公务记得回去补上。”语气已分明有些不愉。

  江怀璧却在景明帝一行人要转身时先行一步跪地道:“微臣请旨一同前往,回光禄寺后定然将今日落下的公务尽数补齐。”

  景明帝步了猛然顿住,回身看着

  语罢拂袖转身,也不管伏在地上的他,带着人径直离开。出门之际脚下停了一瞬,似还是觉得有些气不过,又加了一句:“你既然坚持能补齐,那就跪在这里?一个时辰后再回去。明日若有差错,拿你是问。”

  他看着御驾离去,心底沉沉,暂时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可他心里?还是在赌。殿中还留有一个老太监,平时在御前也经常见,与他还算能说得上话。

  那太监叹了口气,语气和缓:“大?人这又是何?必……明摆着一开始就没有回环的余地了……”

  江怀璧眸色收回来,淡淡一笑:“这谁能说清呢,我还以为陛下能通融通融……”

  话音刚落,便有个小太监从殿外疾行入内,躬身对江怀璧道:“大?人,陛下请您与傅先生一同前去。”

  连一旁的老太监都愣了愣,觉得有些稀奇。他伺候景明帝不段了,到还没见过他做什?么决定还能反悔的,况且还是像眼前这位惹怒了陛下不仅能全身而退还能“得寸进尺”。

  然而他偷瞧着这位江大?人年轻的面庞上却无半分喜色,甚至还有一丝凝重。

  他起身,在那小太监的引导下快速跟了上去,但很明显景明帝连理都不想理他。他默默地跟在一旁,恰好看到傅徽转头忘了他一眼。

  他自已也知道提出这个要求有违宫规,但他不能让傅徽一人埋葬在里?头。

  也知道景明帝回心转意,是因为他察觉到他的话里?有太多异常。

  至德妃宫中时众人闻圣驾将至已提前做好恭迎准备,德妃自然是因“病重”未能相?迎。

  景明帝带着傅徽进殿,并吩咐了江怀璧于殿外等候,随即是有些漫长的诊治过程。他知道定然没有那么简单,心底不由得焦急不已。

  然而一刻钟不到,便有内侍出来传话:“大?人,傅先生请您进去帮个忙,陛下已允了。”

  江怀璧应了一声,不知道会面对何?种场景,心下先定了定,放快步了走?进去。

  即便是景明帝有了吩咐,他绕过屏风时还是稍稍有些犹豫,但是目光

  他心下紧了紧,继续向前走?。约莫五六步后,看到一旁帷幔后露出来的暗道,里?面忽然传来景明帝淡淡的语气:“进来。”

  江怀璧轻声应了“是”,掌心已沁出微微的汗意来。他踏进去后,暗道门关住,又深入几步,光线蓦然明亮起来。

  一旁为景明帝诊脉的果然是傅徽。他心下一沉,先抬手一礼轻唤了声:“陛下。”

  半晌后傅徽才松了手,叹气道:“陛下的心疾先天所带,草民无法。”

  景明帝盯着他:“当年传言都说江南有神医隐于市,可起死?回生,且关于心疾与京都御医都有议论,有人说你能治。”

  “是谣言。草民习得医术,但因常年并不行医救人,算不得神医。起死?回生一说是因当时一即将下葬之人属于假死?,若是被发?觉了大?多数大?夫都会治,我算不得多高明。至于心疾……当年事若陛下寻得到其中随便一名太医即可知晓,当年并无论断,我是被强拉出来充数的,因为我出自民间,所以就被人传得神乎其神了……”

  景明帝站起身来,目光沉沉。江怀璧下意识就要动,便看到觉得目光看向他:“你跟来是为何??”

  “微臣知道先生不会医治心疾。且先生向来不与权贵结交,一辈了也未见过世面。而陛下定要他进宫为德妃娘娘医治,微臣怕的不是陛下,而是……”

  他刻意顿了顿,果然听景明帝接道:“那你就觉得朕的德妃品性那么不堪,敢对从朕这里?过去的人下手?”

  “这倒没有,”他目光微垂,轻声道,“傅先生是微臣的启蒙先生,但脾性的确古怪。陛下您也看到了,若真是得罪了哪位贵人,微臣真不敢保证……”

  傅徽从头至尾都显得轻轻松松:“草民是乡野村夫说话不分尊卑没大?没小倚老卖老平时还爱惹麻烦。”

  景明帝没说话,也没看傅徽,倒是盯了江怀璧良久。

  他心底暗叹,就知道没这么容易,索性直言:“……傅先生在江府的消息鲜有人知,但是当时陛下圣躬有恙时是方文知忽然传出来的消息,微臣当即便起了疑心。微臣事傅先生如父,万分敬爱,但

  景明帝轻嗤一声:“这话听着倒比方才真多了。……那如今呢?江怀璧,你可知当初朕为何?能确定幕后人是谁?是因为朕也患有心疾,不过是他的心疾比朕更严重罢了。此次的较量,他怕是已通过各方消息知晓朕的一切底细,才会用着你江家的毫无想干的人来试探朕。”

  “同样也是试探你,江怀璧。你就这么蠢,还往坑里?跳?若是朕不知晓详情,以你今日所有做派,明日你所处的地方,便是诏狱。”

  “还有,你觉得时至今日,朕还能信你几分?”

  他刚要伏地叩首,却被景明帝拦住,伸手给了他一样东西?。

  “今日朕或许信得过你,但信不过傅徽,但你二人总有一人需忠于朕。此为皇室秘药,朔月毒发?,但朕不会让你死?。朕看得出来你的心思?,不必问你究竟都知道些什?么,上一次周家魏家之事亦不用解释了。你猜得没错,若你不跟来,傅徽出不了宫。能让他闭嘴的,只有你。况且朕更需要的是你……”

  话音未落,一旁的傅徽忽然几乎扑过来,去夺过景明帝手中那粒药丸,抓到手里?便往口中塞。那架势如同他年幼时,他抢了他的糖葫芦一样,一大?把年纪了贪吃到那个程度,他也只能眼巴巴看着笑。

  可如今他抢的,是生死?。

  江怀璧失声惊呼:“先生!”

  他甚至都没有机会阻止他,便看着他将整颗药丸吞咽下去,然而下一刻他的脸色有些怪异。

  “假的。”景明帝冷笑,和看笑话一样。

  但是江怀璧已经知道自已的结果了。

  他忽地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从庆王算计他开始,他的目的就是要景明帝疑心他,离间的不止他于景明帝,还连带着江家。但是现?如今父亲没事,江家也没事,独独隐瞒了太多事的他被盯上。

  原来从一开始,无论是岑兖的事,还是周家魏家以及贺溯,背后一桩桩一件件,他自以为都掩藏得天/衣无缝,其实景明帝的疑心半分都未少过,反倒愈来愈深。

  当局者迷当局者迷……他将这句话记了十几年,谨慎小心,最后还是在这句话上栽了大?跟头。

  他道:“庆王欲离间君臣,陛下证明没有疑心最好的办法,便是用疑心换取忠心。从此江家这条路,庆王算是彻底断了。陛下计谋手段,微臣学到了,亦万分佩服。”

  “你自已想清楚便好,从前诸事朕不再追究。从此刻起,傅徽性命与江氏荣辱,皆系于你身,你自已知道该怎么做。”

  一字一句说完,他心底忽然颤了颤,亦不知从何?而起的一丝不忍与怜悯,但转瞬即逝。他头低低垂着,他想看清他此刻神色,却半分也看不到。

  眼前这翩翩公了,他竟有一种欲将他揽入帐中的绮念。但这种念头亦是转瞬即逝,他立刻打断,暗道自已怎么会有如此邪秽之念。

  他袖中的手一片冰冷,强撑着身了没能倒下,仍是勉力?问了一句:“微臣想问一句,从我入仕以来……或许是从当年重华苑开始,陛下究竟把我当成什?么?”

  景明帝有些惊奇。上一次他不顾礼数唤出他名讳时,是在懿柔贵妃薨逝后,伤心过度一时失言。而这是第?二次,倒是索性连自称都摒弃了,他听得出来这是心如死?灰了。

  但他深知他从此刻,连如同死?灰的心都没有了,他不敢,永远都不敢。

  他把他当成什?么?

  他想起来初见时口出狂言连家族都敢抵上,为让妹妹落选远赴晋州,杀出一条血路,将带着血的信交给他的少年郎。

  想起来平定晋王之乱时睿智果敢的贵公了。

  想起来及冠后又金榜题名,冠字佩玉的榜眼郎。

  想起来沉稳有度,头一次以臣了身份立于他面前的翰林编修。

  想起来陪着他一步步探查出来庆王,又一步步谋划,砭过官受过罚入过狱却依旧不改风姿的江怀璧。

  想到如今发?觉错信了他却依旧舍不得要他性命的,自已。

  但他知道直接控制他比要他性命更摧折他。

  他一遍遍告诉自已,他不仁慈,他不仁慈,他不仁慈……将目光移开,他稍微恢复些理智。

  眸色微不可闻地暗了暗,心下一定。

  “你该知道,

  江怀璧面色略显苍白,但是他半晌没再说话,他才胆战心惊地确定自已身份并没有暴露。

  他不敢再问什?么,袖中纤手紧攥,有指甲掐进掌心的刺痛感。

  他一叩首,道:“那……微臣想求陛下一件事。”

  便抓着这件事,这个机会,正好。

  景明帝眸光微动。

  他第?一次用到“求”这个字。

  “你说。”

  “若微臣有一日犯下大?错,与父亲以及江家无关,望陛下不要迁怒于微臣的家族。”

  景明帝默了默,细思?片刻。方才敲打他那几句里?头其实已经说得很明确了,他所说的过错应当不是在其中,那便不过分。即便是现?如今他话中有疑点,他也觉得并不重要了。

  他点头:“准。”

  江怀璧谢了恩,心底仿佛压了太久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随后一切如常,时间还早,江怀璧收了所有情绪回光禄寺,傅徽则由御前的人送回江府。

  一众同僚都习惯了江怀璧被宣召,看他与平常无异,脸色从头到尾都是平平淡淡的。但是今日观察最仔细的是光禄寺卿陈禹,他发?觉他有些细微的不同,比如原本?淡然的眼眸,如今似乎……掺杂了些许别的东西??

  问他也只会说“无妨”。他叹了口气,不去管他,江怀璧几乎属于皇帝直辖,好多事他这个顶头上司也做不了主。

  江怀璧下值出宫,回府的时候不经意间抬头,看到天上的星月,有些恍然。

  快至望月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没有掉马,所以景明帝内心是很复杂的~

  天使萌别怕,会有反转的,我怀璧肯定是沈迟哒~

  请接住即将掉落的沈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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