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只要大小姐吩咐
“爸爸，我为什么没有妈妈？”
幼儿时的齐冉经常问齐玄这个问题。
那个时候齐玄总是一副很平静的面容回答：“妈妈在遥远的地方，暂时回不来。”
小时候的齐冉不懂那个遥远的地方到底是哪里，懂事了之后她才明白所谓的遥远的地方无非就是天国。她很感激自己的父亲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她养大，但有的时候齐冉忍不住怀疑他的父亲真的爱过生母吗？为什么每次提到母亲，齐玄脸上浮现的神情会与失去羽宫柳的东风赫不同。不是哀伤，也不是思念，而是…而是一种…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齐冉也说不上来。
面对庭院里温柔而笑的齐玄，齐冉心中有种莫名的伤感。
为何他会对他老板的女儿露出如此令她生疏的表情？
齐冉站在原地看着两个人，思绪混乱。而这时，东风虞心注意到了齐冉。她开心的向她招手。齐冉这才摆出笑容：“大小姐，欢迎回来。”
东风虞心对齐玄笑了笑转向齐冉：“嗯，提前下班，想回家吃饭了。”
东风虞心走过齐玄踏上了榻榻米道。
齐玄望着手中的手帕，凝望了一会儿，然后把手帕放进了衣兜里也转身进入客厅。
“我准备了很多意大利面。大小姐若不嫌弃就和我们一起吧。”
齐冉道。
“能吃到齐冉神厨的料理是我三生有幸。”
东风虞心毫不吝啬的赞美的让齐冉有些脸红。厨房里走出一个女孩儿，当她看见东风虞心的时候紧张的九十度鞠躬。
“东…东风大小姐…”
“你是林欣吧。”
说着，东风虞心主动走过去向林欣伸手。林欣抬头看着明亮开朗的东风虞心，眼前这女子一身的高贵气息却不冰冷，反而平易近人。和电视里报道的刽子手东风社长截然相反。她是如此的美丽，像是寒冰王国里的公主一般精致至极。
“欢迎来到东风家。不介意的话和小冉一样叫我虞心姐姐吧。多一个可爱的妹妹也是可遇不可求呢。”
东风虞心几句话就把林欣的不知所措一扫而光。林欣听齐冉说今晚家里没人，所以才跟着回家，没料东风长女居然回来，害她紧张的考虑是不是要赶紧走人。没想到东风虞心竟是如此热情的招待她，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虞心姐姐。”
她小心翼翼的叫着。东风虞心听了后立即开心的笑。
“我就叫你欣欣吧。”
林欣脸红着点点头。感觉被一个大姐大照着，东风虞心觉得林欣单纯可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还真是说不出的安。难怪眼睛长在头顶的齐冉都会对她夸奖不已。一种女中豪杰的风范。
…
齐冉的意大利面使得东风虞心想起在NY一家最有名也很难预约到的意大利小店铺。饭桌上，她不断的夸耀齐冉的手艺绝对与那个大师有的一拼。四个人坐在一起，其乐融融。东风虞心讲述着在NY自己经历过的有趣的事情。原本有些拘束的林欣也被这种家庭的气氛所打动会跟着大笑。齐冉在一旁看着，为这个学妹松了口气。本来今晚只想带林欣回来吃顿饭，谈谈心，没想到竟得到意外的家庭晚餐的良药。齐冉心里感激东风虞心的慷慨与通情达理。
“爸，下个月欣欣要去参加省花样滑冰比赛。我想去替欣欣助阵。”
齐冉开口道。
东风虞心与齐玄一脸惊讶。林欣倒是一脸害羞。
“真的？是什么比赛？”
齐玄打从心底里为林欣高兴，一直听说林欣滑冰滑的很好，没想到居然要去参加省比赛。齐冉顺势大张旗鼓的道：“L体校的滑冰教练程亮注意到欣欣的练习录像，希望她能够尝试参加比赛。若能拿冠军，毕业后直接被L体校录取，还会有奖学金呢。”
“Waytogogirl！”
东风虞心激动的拍手大叫，像是林欣已经得到奖牌了一般。这让林欣又是高兴又是害羞。
“L体校可是出了名的好学校，欣欣你一定行的！我很看好你，比赛当天我们都替你去加油！”
“不…不必了…大家替我高兴，我已经很满足了。”
林欣谦虚的道。
“那怎么行，你比赛，我们当然要助阵！放心吧！绝不会让你孤零零一个人上场的。”
齐冉打包票的道。齐玄看着自己的女儿这么行侠仗义，安心的微笑。
晚餐结束后齐冉把餐桌整理好，齐玄洗完。两个姑娘回房做功课，而齐玄与东风虞心则坐在庭院的榻榻米上享受难得的闲暇。
“林欣好像很腼腆呢。”
东风虞心道。
“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小冉这样照顾林欣也是事出有因。”
齐玄解释。
“哦？”
“她身世有些复杂。林欣的母亲和她的前夫有一个男孩儿，但当时因为家里婆媳关系不好而离婚。之后林母再婚，生下了林欣。林欣的生父几年前癌症去世。后来林母又和前夫重修旧好，却让林欣背负了拖油瓶的代价。与前夫生的男孩是家中之宝，林欣不被前夫待见，林母也重男轻女，对她冷淡。丫头虽然有才华却没有家人的支持。所以小冉才会如此力挺林欣去参加比赛。”
东风虞心这才明白的点点头。吃饭的时候她还纳闷儿为什么林欣参加比赛没有人前去加油，原来如此…
“命运捉弄人，让这孩子投错胎。不过…天无绝人之路。至少，她还有一个梦想可以追逐。这个世界这么大，人那么多，能够真正走进并且了解内心的人却寥寥无几…”
东风虞心心疼的道，也是在诉说她内心的孤独。
“知己能有一人足矣…”
齐玄若有所思的道。东风虞心转头眯着眼睛好奇的看着齐玄：“老师可有遇过这种人？能够让你敞开心扉，完可以依靠的人？”
齐玄只是一贯的微笑，东风虞心能够看出他是在回避这个问题。
“比赛那日，我和小冉去就成了。大小姐那么忙，回家一趟也不容易。”
齐玄转移话题的道，这也让东风虞心心里有些小失望。原以为他可能会吐露心声…
“我尽量。”
她回答。随后忽的想起重要的事转向齐玄：“老师，周三有晚上有空吗？”
“周三晚上？嗯…课都是在上午，应该没问题。大小姐有什么事吗？”
“梦溪争取到在京沪武警学校宣传东风道馆的机会。我想着…是否与老师，还有几个学生一起去做个演讲，切磋武艺什么的…”
听到京沪武警学校的名字，齐玄的双眉微微翘起，表情虽不惊讶，但也不平常。
“怎么了老师？”
东风虞心这才想起来周桐事先就说过齐玄足不出户，邀请他在几百人面前演讲很可能勉强。她该多考虑一会儿再问的呀…
“没什么，只是觉得…像京沪武警学校这样的名校可能不太相信合气道。一直以来我们也从未接到武警学校的学生前来报名上课。”
齐玄说的有理。合气道虽也是武术的一种，但在网络上有太多恶搞合气道的视频与新闻，导致很多人都觉得合气道只是一门花拳绣腿的武道，而不是真正的功夫。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遇到真正的合气道者。”
东风虞心凝视着齐玄，她口气缓慢却十分坚定。
东风虞心貌似早就知道世人对合气道的偏见也不觉得惊讶。她在M国的时候就被很多白人男孩儿嘲笑说合气道是娘娘腔才玩的花样，与他们钢炼的拳头没法比。东风虞心不是好斗之人，但每当遇到有人如此侮辱她引以为豪的合气道的时候真想拿出绝招把他们收拾的服服帖帖。也正因为如此，东风虞心打算将道馆认真的经营下去。只是因为现在她要挽救东风集团在先才迟迟不能大展身手。
“若合气道真的只像网络里流传的那么毫无杀伤力，这道馆早就黄了。而且…”
东风虞心靠着榻榻米上的柱子看着漆黑色天空。
“我作为东风家的长女，就有责任把东风家族的合气道发扬光大。这责任我已经耽搁了十年…”
东风虞心轻叹一声，像是懊悔，更像是难过。
“世人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我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宣传。”
说着，东风虞心转头看着齐玄：“老师足不出户，我这样忽然要求太唐突。请原谅我的鲁莽。武涵已经在路上，一会儿就到道馆。我会和他商议周三的演讲。老师不必担心。”
东风虞心说道，然后伸了伸懒腰。
“我会和大小姐一起去。”
齐玄恭敬的回答。这让东风虞心惊讶。
“我答应过大小姐会协助您经营好道馆。梦溪难得争取来的机会，作为首席老师，我若不帮忙就是袖手旁观。若大小姐允许我尽我部分的责任，那边是我的荣幸。”
齐玄的一番话让东风虞心颇为感动。她一直都相信齐玄是最有力的后盾。如果不是他，她也不会放宽心的在东风集团大展身手。能够得到齐玄的力支持，她还有什么可祈求的？
“那么，就拜托老师了。”
东风虞心由衷的道。
“只要大小姐吩咐…”
…
…
合气道道馆内，东风虞心换上白色的合气道道服，左臂上绣着红色的［赤羽］，她的HAKAMA便是火焰的红色。东风虞心跪坐在SHOMEN面前，而旁边坐着一个穿着黑色HAKAMA的男人。他便是何武涵。
两个人首先面对SHOMEN低头跪拜，随后转身相互跪拜。两个人站起来拉开距离。东风虞心摆出战斗的姿势。何武涵也撑起双掌准备迎战。东风虞心首先展开攻势，她瞬间抓住何武涵的衣领随后压住他的脖子像在地面上画图一样优美却有力的旋转。以为何武涵就这样被牵制着，哪知他单膝旋转，反握住东风虞心的手臂，蹭的起身反倒压制住了东风虞心。东风虞心一时无法动弹只能拍打地板认输。何武涵放开东风虞心，两个人拉开距离，然后再次对决。这回东风虞心完没有放水，当何武涵快步跑来向自己挥拳的时候东风虞心出其不意的钻到何武涵身后一把准确抓住他的手臂向下压，她一掌包住何武涵的头部向自己的胸口贴上，借助双腿翻转的力量一把将何武涵甩了出去。
道场内两个人你来我往的比划，齐玄跪坐在道场边上观看两个人的练习。他自己虽也是高手，却从未见过东风虞心这样如此柔滑却充满力量的攻击方式，柔，快，准，很便是她的节奏。乍看之下何武涵一直都出于攻击的状态，却没有一次成功。他的杀伤力极强，可东风虞心的防御会瞬间转变成攻击让何武涵措手不及。齐玄认真观战，他心中虚拟化若现在与东风虞心比划的是自己，他该如何接招。但目前看来，他也只能防御，而无法做到真正制服东风虞心。
比划将近进行了四十多分钟，何武涵已是满头大汗，可东风虞心却依旧气定神闲。这场比划胜负已经很明显。东风虞心收手，跪坐。何武涵也照做。两个人再次勉强SHOMEN跪拜，随后相互跪拜。
“你的身手远不如从前。是齐老师故意对你放水还是你有意不在进步？”
东风虞心单刀直入，可何武涵依旧表情不变。他来之前就知道东风虞心不会对她又好脸色看。齐玄惭愧的低下头。
东风虞心拿出腰间的芯片放到何武涵的跟前。
“这是最后的存档。没了这东西，傅和元伤害不了梦溪。”
看到芯片，何武涵完傻了眼。他惊愕的看着东风虞心。
“虞心…你…”
东风虞心肯定的眼神回答这何武涵。看来，她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顾梦溪为了付清家里的债务，被迫在非法酒店里当起了招待女郎。而经营非法酒店的便是傅和元。傅和元利用这芯片威胁喜欢顾梦溪的何武涵，让他暗中帮助自己让东风集团陷入危机。何武涵虽在乎东风虞心与东风家族，可这芯片要是对外流出，以顾梦溪的性格绝对不会苟活。她已经失去了听力，好不容易重新生活，这样的打击无非只会让她坠入万丈悬崖。于是，在朋友与爱慕之人之间何武涵选择保护手无寸铁的顾梦溪。他宁可被东风虞心误会到死也不愿让顾梦溪收到伤害。没想到东风虞心已经查出了事情的原委，居然还弄到了这芯片。
这一切还得归功于罗杰。这世界上还真没有他照不出来证据。芯片也是罗杰偷来，家宴那日他将这芯片转交给东风虞心，事情才得以真相大白。
“你要是还有点良心，明天就和我一起去京沪武警学校招生。你不来，我不会怪你，不过，我会站在吴真那一边，要知道他也是个福贵公子，对梦溪也是痴情一片。”
“我去！”
何武涵抢着回答，东风虞心好不容易憋住笑容。一旁的齐玄早已习以为常。
这木讷的小子只有遇到顾梦溪的事儿才会积极。他到底是有多么喜欢顾梦溪啊…
…
事后三个人来到厨房，已经是十一点。林欣回家，齐冉也睡着了。
齐玄识趣的为两个人带来清酒，而自己说要为明天准备想早点休息。说白了，就是给东风虞心和何武涵和解的机会。两个人对饮一杯，望着安静的庭院好一会儿，东风虞心才缓缓开口：“你就那么喜欢梦溪？”
何武涵喝了一杯酒沉默一阵缓缓道：“不知道是不是喜欢…只是觉得…她与我很相似。”
东风虞心决定保持沉默。虽然她很想反驳开朗的顾梦溪与木头何武涵是天壤之别。还是慢慢观察的好。比起看爱情电影，她身边的这对还未发展的恋情更具有吸引力。
“梦溪是个好女孩儿，但家境贫困。阿姨那么看重门当户对，她是不会答应你把她娶过门。”
“我知道。”
“［我知道］？！这就是你的答案？！”
“我在努力。”
“现在的你太弱，根本没法保护梦溪。”
东风虞心单刀直入的性格何武涵早有经验。但被她这样说穿，心里难免还会会受打击。
东风虞心意识到自己有些说过头，她懊恼自身横冲直撞的性格，深吸一口气又以温柔地口气道：“武涵，我知道你从小就对继承家业不感兴趣，但如果你想保护梦溪就必须从阿姨那里接下甚至夺过王冠。只有你真诚成为了何氏家族的支柱才有力量去保护梦溪。否则，你一辈子都得活在阿姨的控制下。”
何武涵自然知道其中的道理。只是，之前因为顾梦溪的把柄窝在傅和元的手里，他才无法擅自行动。现在没有了最大的阻碍，他当然会力以赴争夺王位。
何武涵无声的喝了一杯酒反问：“你呢？红发小子和冷面男人之间想选择谁？”
被何武涵这么一问，东风虞心先是发愣，随后一脸［怎么都问我这问题］的表情。
“谁都不选。”
她冷漠不在乎的回答。
“那你还抓着他们不放。”
“是他们自己跟过来的。”
东风虞心不耐烦的口气让何武涵呵呵一笑。
“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过去。”
回想学生时代，东风虞心一个冷美人，在学校时曾有无数的男生向她表白却都被遭到了冷眼。他还记得其中有一个男生为了能赢得东风虞心的芳心，让她承认是个真正的男儿，大冬天的还往冰冷的河里跳。事情闹得人人皆知，东风虞心不得不佩服那小子的胆识，答应和她看一场电影。
“你也老大不小，该嫁人了。”
何武涵话一落，东风虞心冷眼对视何武涵。
“要你管？！”
“我管不着，但东风叔叔会记挂。他十年独自一人，你回来虽好，但总归要嫁人，老人家也会安心。”
何武涵说的有道理，东风虞心沉默了一番拿起酒杯。
“我看齐玄老师倒是不错的选项。”
噗…
东风虞心被和和武汉的话吓得把嘴里的酒吐了出来。她一边擦嘴，一边心虚的看着身后有没有人然后怒视何武涵：“你瞎说什么呀…”
“旁观者清。在众人之间齐玄老师最适合你。首先，他或许能打赢你。其次，他会做桂花糕。最后，他吹的一手好尺八。样样符合东风叔叔的要求。而且…我相信齐玄老师是个从一而终的男人。除非你掀起他一身贫寒。”
东风虞心瞥了何武涵一眼，倒是对他所说的从一而终感兴趣。
“老师他…为什么没有再婚？”
东风虞心一直很好奇为何齐玄选择过着僧人般的生活。是因为他太过思念过世的妻子而无法走出阴影？还是他根本不喜欢女人…
“不知道。也从未见过他去扫墓。或许…是因为被伤的太深吧。别看他一身轻，身上的谜团比我们所有人都多。”
其他的话东风虞心没听进去，那句［被伤的太深］让东风虞心感到刺痛。
到底是什么样的伤痛能让齐玄无法释怀…
…
齐玄洗完澡，刚要进屋却与来厨房喝水的齐冉相遇。
“早点睡。”
齐玄笑着道。他刚要迈步进屋，齐冉叫住了他：“爸。”
“嗯？”
“你喜欢大小姐吗？”
齐玄知道自己的女儿有时会问一些没头没脑的问题，但这样被齐冉问的心里发慌还是头一遭。
“你不是也很喜欢吗？”
齐玄绕开话题的反问。
“我的喜欢是敬仰。但我不知道爸爸的喜欢是否和我的一样。”
齐冉婉转的道。
楼道里一阵安静。齐玄无声的望着齐冉，弄得她有些心虚，甚至害怕。他的傻爸爸平时嬉皮笑脸，但每当浮现出这种［无］的神情，就意味着他生气了。可即便如此，齐冉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道：“这个家我们虽然住了十年，可在熟悉自在，毕竟不是我们的。迟早…我们是要离开这里。既然如此，就不要留下过多的纠绊。”
齐玄仍然不语，他凝望着齐冉。
齐冉低下头，低语：“我只是不想分手时太难过。”
说完，她转头离开进了自己的房门。
齐玄站在原地好久，随后他也进入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他久久不能合眼。
［迟早…我们是要离开这里…］
［你喜欢大小姐吗？］
齐冉的话在他耳边一直回荡。他拾起床头桌上的白色手帕。
上面［赤羽］两字在月光下变得十分醒目。犹如东风虞心火烈刚强的性格一般。
齐冉说的没错。
离开…是迟早的。
只是，在他离开之前必须做好那一件事。
一件齐玄答应过羽宫柳，会用性命去守护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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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儿时的齐冉经常问齐玄这个问题。
那个时候齐玄总是一副很平静的面容回答：“妈妈在遥远的地方，暂时回不来。”
小时候的齐冉不懂那个遥远的地方到底是哪里，懂事了之后她才明白所谓的遥远的地方无非就是天国。她很感激自己的父亲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她养大，但有的时候齐冉忍不住怀疑他的父亲真的爱过生母吗？为什么每次提到母亲，齐玄脸上浮现的神情会与失去羽宫柳的东风赫不同。不是哀伤，也不是思念，而是…而是一种…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齐冉也说不上来。
面对庭院里温柔而笑的齐玄，齐冉心中有种莫名的伤感。
为何他会对他老板的女儿露出如此令她生疏的表情？
齐冉站在原地看着两个人，思绪混乱。而这时，东风虞心注意到了齐冉。她开心的向她招手。齐冉这才摆出笑容：“大小姐，欢迎回来。”
东风虞心对齐玄笑了笑转向齐冉：“嗯，提前下班，想回家吃饭了。”
东风虞心走过齐玄踏上了榻榻米道。
齐玄望着手中的手帕，凝望了一会儿，然后把手帕放进了衣兜里也转身进入客厅。
“我准备了很多意大利面。大小姐若不嫌弃就和我们一起吧。”
齐冉道。
“能吃到齐冉神厨的料理是我三生有幸。”
东风虞心毫不吝啬的赞美的让齐冉有些脸红。厨房里走出一个女孩儿，当她看见东风虞心的时候紧张的九十度鞠躬。
“东…东风大小姐…”
“你是林欣吧。”
说着，东风虞心主动走过去向林欣伸手。林欣抬头看着明亮开朗的东风虞心，眼前这女子一身的高贵气息却不冰冷，反而平易近人。和电视里报道的刽子手东风社长截然相反。她是如此的美丽，像是寒冰王国里的公主一般精致至极。
“欢迎来到东风家。不介意的话和小冉一样叫我虞心姐姐吧。多一个可爱的妹妹也是可遇不可求呢。”
东风虞心几句话就把林欣的不知所措一扫而光。林欣听齐冉说今晚家里没人，所以才跟着回家，没料东风长女居然回来，害她紧张的考虑是不是要赶紧走人。没想到东风虞心竟是如此热情的招待她，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虞心姐姐。”
她小心翼翼的叫着。东风虞心听了后立即开心的笑。
“我就叫你欣欣吧。”
林欣脸红着点点头。感觉被一个大姐大照着，东风虞心觉得林欣单纯可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还真是说不出的安。难怪眼睛长在头顶的齐冉都会对她夸奖不已。一种女中豪杰的风范。
…
齐冉的意大利面使得东风虞心想起在NY一家最有名也很难预约到的意大利小店铺。饭桌上，她不断的夸耀齐冉的手艺绝对与那个大师有的一拼。四个人坐在一起，其乐融融。东风虞心讲述着在NY自己经历过的有趣的事情。原本有些拘束的林欣也被这种家庭的气氛所打动会跟着大笑。齐冉在一旁看着，为这个学妹松了口气。本来今晚只想带林欣回来吃顿饭，谈谈心，没想到竟得到意外的家庭晚餐的良药。齐冉心里感激东风虞心的慷慨与通情达理。
“爸，下个月欣欣要去参加省花样滑冰比赛。我想去替欣欣助阵。”
齐冉开口道。
东风虞心与齐玄一脸惊讶。林欣倒是一脸害羞。
“真的？是什么比赛？”
齐玄打从心底里为林欣高兴，一直听说林欣滑冰滑的很好，没想到居然要去参加省比赛。齐冉顺势大张旗鼓的道：“L体校的滑冰教练程亮注意到欣欣的练习录像，希望她能够尝试参加比赛。若能拿冠军，毕业后直接被L体校录取，还会有奖学金呢。”
“Waytogogirl！”
东风虞心激动的拍手大叫，像是林欣已经得到奖牌了一般。这让林欣又是高兴又是害羞。
“L体校可是出了名的好学校，欣欣你一定行的！我很看好你，比赛当天我们都替你去加油！”
“不…不必了…大家替我高兴，我已经很满足了。”
林欣谦虚的道。
“那怎么行，你比赛，我们当然要助阵！放心吧！绝不会让你孤零零一个人上场的。”
齐冉打包票的道。齐玄看着自己的女儿这么行侠仗义，安心的微笑。
晚餐结束后齐冉把餐桌整理好，齐玄洗完。两个姑娘回房做功课，而齐玄与东风虞心则坐在庭院的榻榻米上享受难得的闲暇。
“林欣好像很腼腆呢。”
东风虞心道。
“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小冉这样照顾林欣也是事出有因。”
齐玄解释。
“哦？”
“她身世有些复杂。林欣的母亲和她的前夫有一个男孩儿，但当时因为家里婆媳关系不好而离婚。之后林母再婚，生下了林欣。林欣的生父几年前癌症去世。后来林母又和前夫重修旧好，却让林欣背负了拖油瓶的代价。与前夫生的男孩是家中之宝，林欣不被前夫待见，林母也重男轻女，对她冷淡。丫头虽然有才华却没有家人的支持。所以小冉才会如此力挺林欣去参加比赛。”
东风虞心这才明白的点点头。吃饭的时候她还纳闷儿为什么林欣参加比赛没有人前去加油，原来如此…
“命运捉弄人，让这孩子投错胎。不过…天无绝人之路。至少，她还有一个梦想可以追逐。这个世界这么大，人那么多，能够真正走进并且了解内心的人却寥寥无几…”
东风虞心心疼的道，也是在诉说她内心的孤独。
“知己能有一人足矣…”
齐玄若有所思的道。东风虞心转头眯着眼睛好奇的看着齐玄：“老师可有遇过这种人？能够让你敞开心扉，完可以依靠的人？”
齐玄只是一贯的微笑，东风虞心能够看出他是在回避这个问题。
“比赛那日，我和小冉去就成了。大小姐那么忙，回家一趟也不容易。”
齐玄转移话题的道，这也让东风虞心心里有些小失望。原以为他可能会吐露心声…
“我尽量。”
她回答。随后忽的想起重要的事转向齐玄：“老师，周三有晚上有空吗？”
“周三晚上？嗯…课都是在上午，应该没问题。大小姐有什么事吗？”
“梦溪争取到在京沪武警学校宣传东风道馆的机会。我想着…是否与老师，还有几个学生一起去做个演讲，切磋武艺什么的…”
听到京沪武警学校的名字，齐玄的双眉微微翘起，表情虽不惊讶，但也不平常。
“怎么了老师？”
东风虞心这才想起来周桐事先就说过齐玄足不出户，邀请他在几百人面前演讲很可能勉强。她该多考虑一会儿再问的呀…
“没什么，只是觉得…像京沪武警学校这样的名校可能不太相信合气道。一直以来我们也从未接到武警学校的学生前来报名上课。”
齐玄说的有理。合气道虽也是武术的一种，但在网络上有太多恶搞合气道的视频与新闻，导致很多人都觉得合气道只是一门花拳绣腿的武道，而不是真正的功夫。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遇到真正的合气道者。”
东风虞心凝视着齐玄，她口气缓慢却十分坚定。
东风虞心貌似早就知道世人对合气道的偏见也不觉得惊讶。她在M国的时候就被很多白人男孩儿嘲笑说合气道是娘娘腔才玩的花样，与他们钢炼的拳头没法比。东风虞心不是好斗之人，但每当遇到有人如此侮辱她引以为豪的合气道的时候真想拿出绝招把他们收拾的服服帖帖。也正因为如此，东风虞心打算将道馆认真的经营下去。只是因为现在她要挽救东风集团在先才迟迟不能大展身手。
“若合气道真的只像网络里流传的那么毫无杀伤力，这道馆早就黄了。而且…”
东风虞心靠着榻榻米上的柱子看着漆黑色天空。
“我作为东风家的长女，就有责任把东风家族的合气道发扬光大。这责任我已经耽搁了十年…”
东风虞心轻叹一声，像是懊悔，更像是难过。
“世人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我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宣传。”
说着，东风虞心转头看着齐玄：“老师足不出户，我这样忽然要求太唐突。请原谅我的鲁莽。武涵已经在路上，一会儿就到道馆。我会和他商议周三的演讲。老师不必担心。”
东风虞心说道，然后伸了伸懒腰。
“我会和大小姐一起去。”
齐玄恭敬的回答。这让东风虞心惊讶。
“我答应过大小姐会协助您经营好道馆。梦溪难得争取来的机会，作为首席老师，我若不帮忙就是袖手旁观。若大小姐允许我尽我部分的责任，那边是我的荣幸。”
齐玄的一番话让东风虞心颇为感动。她一直都相信齐玄是最有力的后盾。如果不是他，她也不会放宽心的在东风集团大展身手。能够得到齐玄的力支持，她还有什么可祈求的？
“那么，就拜托老师了。”
东风虞心由衷的道。
“只要大小姐吩咐…”
…
…
合气道道馆内，东风虞心换上白色的合气道道服，左臂上绣着红色的［赤羽］，她的HAKAMA便是火焰的红色。东风虞心跪坐在SHOMEN面前，而旁边坐着一个穿着黑色HAKAMA的男人。他便是何武涵。
两个人首先面对SHOMEN低头跪拜，随后转身相互跪拜。两个人站起来拉开距离。东风虞心摆出战斗的姿势。何武涵也撑起双掌准备迎战。东风虞心首先展开攻势，她瞬间抓住何武涵的衣领随后压住他的脖子像在地面上画图一样优美却有力的旋转。以为何武涵就这样被牵制着，哪知他单膝旋转，反握住东风虞心的手臂，蹭的起身反倒压制住了东风虞心。东风虞心一时无法动弹只能拍打地板认输。何武涵放开东风虞心，两个人拉开距离，然后再次对决。这回东风虞心完没有放水，当何武涵快步跑来向自己挥拳的时候东风虞心出其不意的钻到何武涵身后一把准确抓住他的手臂向下压，她一掌包住何武涵的头部向自己的胸口贴上，借助双腿翻转的力量一把将何武涵甩了出去。
道场内两个人你来我往的比划，齐玄跪坐在道场边上观看两个人的练习。他自己虽也是高手，却从未见过东风虞心这样如此柔滑却充满力量的攻击方式，柔，快，准，很便是她的节奏。乍看之下何武涵一直都出于攻击的状态，却没有一次成功。他的杀伤力极强，可东风虞心的防御会瞬间转变成攻击让何武涵措手不及。齐玄认真观战，他心中虚拟化若现在与东风虞心比划的是自己，他该如何接招。但目前看来，他也只能防御，而无法做到真正制服东风虞心。
比划将近进行了四十多分钟，何武涵已是满头大汗，可东风虞心却依旧气定神闲。这场比划胜负已经很明显。东风虞心收手，跪坐。何武涵也照做。两个人再次勉强SHOMEN跪拜，随后相互跪拜。
“你的身手远不如从前。是齐老师故意对你放水还是你有意不在进步？”
东风虞心单刀直入，可何武涵依旧表情不变。他来之前就知道东风虞心不会对她又好脸色看。齐玄惭愧的低下头。
东风虞心拿出腰间的芯片放到何武涵的跟前。
“这是最后的存档。没了这东西，傅和元伤害不了梦溪。”
看到芯片，何武涵完傻了眼。他惊愕的看着东风虞心。
“虞心…你…”
东风虞心肯定的眼神回答这何武涵。看来，她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顾梦溪为了付清家里的债务，被迫在非法酒店里当起了招待女郎。而经营非法酒店的便是傅和元。傅和元利用这芯片威胁喜欢顾梦溪的何武涵，让他暗中帮助自己让东风集团陷入危机。何武涵虽在乎东风虞心与东风家族，可这芯片要是对外流出，以顾梦溪的性格绝对不会苟活。她已经失去了听力，好不容易重新生活，这样的打击无非只会让她坠入万丈悬崖。于是，在朋友与爱慕之人之间何武涵选择保护手无寸铁的顾梦溪。他宁可被东风虞心误会到死也不愿让顾梦溪收到伤害。没想到东风虞心已经查出了事情的原委，居然还弄到了这芯片。
这一切还得归功于罗杰。这世界上还真没有他照不出来证据。芯片也是罗杰偷来，家宴那日他将这芯片转交给东风虞心，事情才得以真相大白。
“你要是还有点良心，明天就和我一起去京沪武警学校招生。你不来，我不会怪你，不过，我会站在吴真那一边，要知道他也是个福贵公子，对梦溪也是痴情一片。”
“我去！”
何武涵抢着回答，东风虞心好不容易憋住笑容。一旁的齐玄早已习以为常。
这木讷的小子只有遇到顾梦溪的事儿才会积极。他到底是有多么喜欢顾梦溪啊…
…
事后三个人来到厨房，已经是十一点。林欣回家，齐冉也睡着了。
齐玄识趣的为两个人带来清酒，而自己说要为明天准备想早点休息。说白了，就是给东风虞心和何武涵和解的机会。两个人对饮一杯，望着安静的庭院好一会儿，东风虞心才缓缓开口：“你就那么喜欢梦溪？”
何武涵喝了一杯酒沉默一阵缓缓道：“不知道是不是喜欢…只是觉得…她与我很相似。”
东风虞心决定保持沉默。虽然她很想反驳开朗的顾梦溪与木头何武涵是天壤之别。还是慢慢观察的好。比起看爱情电影，她身边的这对还未发展的恋情更具有吸引力。
“梦溪是个好女孩儿，但家境贫困。阿姨那么看重门当户对，她是不会答应你把她娶过门。”
“我知道。”
“［我知道］？！这就是你的答案？！”
“我在努力。”
“现在的你太弱，根本没法保护梦溪。”
东风虞心单刀直入的性格何武涵早有经验。但被她这样说穿，心里难免还会会受打击。
东风虞心意识到自己有些说过头，她懊恼自身横冲直撞的性格，深吸一口气又以温柔地口气道：“武涵，我知道你从小就对继承家业不感兴趣，但如果你想保护梦溪就必须从阿姨那里接下甚至夺过王冠。只有你真诚成为了何氏家族的支柱才有力量去保护梦溪。否则，你一辈子都得活在阿姨的控制下。”
何武涵自然知道其中的道理。只是，之前因为顾梦溪的把柄窝在傅和元的手里，他才无法擅自行动。现在没有了最大的阻碍，他当然会力以赴争夺王位。
何武涵无声的喝了一杯酒反问：“你呢？红发小子和冷面男人之间想选择谁？”
被何武涵这么一问，东风虞心先是发愣，随后一脸［怎么都问我这问题］的表情。
“谁都不选。”
她冷漠不在乎的回答。
“那你还抓着他们不放。”
“是他们自己跟过来的。”
东风虞心不耐烦的口气让何武涵呵呵一笑。
“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过去。”
回想学生时代，东风虞心一个冷美人，在学校时曾有无数的男生向她表白却都被遭到了冷眼。他还记得其中有一个男生为了能赢得东风虞心的芳心，让她承认是个真正的男儿，大冬天的还往冰冷的河里跳。事情闹得人人皆知，东风虞心不得不佩服那小子的胆识，答应和她看一场电影。
“你也老大不小，该嫁人了。”
何武涵话一落，东风虞心冷眼对视何武涵。
“要你管？！”
“我管不着，但东风叔叔会记挂。他十年独自一人，你回来虽好，但总归要嫁人，老人家也会安心。”
何武涵说的有道理，东风虞心沉默了一番拿起酒杯。
“我看齐玄老师倒是不错的选项。”
噗…
东风虞心被和和武汉的话吓得把嘴里的酒吐了出来。她一边擦嘴，一边心虚的看着身后有没有人然后怒视何武涵：“你瞎说什么呀…”
“旁观者清。在众人之间齐玄老师最适合你。首先，他或许能打赢你。其次，他会做桂花糕。最后，他吹的一手好尺八。样样符合东风叔叔的要求。而且…我相信齐玄老师是个从一而终的男人。除非你掀起他一身贫寒。”
东风虞心瞥了何武涵一眼，倒是对他所说的从一而终感兴趣。
“老师他…为什么没有再婚？”
东风虞心一直很好奇为何齐玄选择过着僧人般的生活。是因为他太过思念过世的妻子而无法走出阴影？还是他根本不喜欢女人…
“不知道。也从未见过他去扫墓。或许…是因为被伤的太深吧。别看他一身轻，身上的谜团比我们所有人都多。”
其他的话东风虞心没听进去，那句［被伤的太深］让东风虞心感到刺痛。
到底是什么样的伤痛能让齐玄无法释怀…
…
齐玄洗完澡，刚要进屋却与来厨房喝水的齐冉相遇。
“早点睡。”
齐玄笑着道。他刚要迈步进屋，齐冉叫住了他：“爸。”
“嗯？”
“你喜欢大小姐吗？”
齐玄知道自己的女儿有时会问一些没头没脑的问题，但这样被齐冉问的心里发慌还是头一遭。
“你不是也很喜欢吗？”
齐玄绕开话题的反问。
“我的喜欢是敬仰。但我不知道爸爸的喜欢是否和我的一样。”
齐冉婉转的道。
楼道里一阵安静。齐玄无声的望着齐冉，弄得她有些心虚，甚至害怕。他的傻爸爸平时嬉皮笑脸，但每当浮现出这种［无］的神情，就意味着他生气了。可即便如此，齐冉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道：“这个家我们虽然住了十年，可在熟悉自在，毕竟不是我们的。迟早…我们是要离开这里。既然如此，就不要留下过多的纠绊。”
齐玄仍然不语，他凝望着齐冉。
齐冉低下头，低语：“我只是不想分手时太难过。”
说完，她转头离开进了自己的房门。
齐玄站在原地好久，随后他也进入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他久久不能合眼。
［迟早…我们是要离开这里…］
［你喜欢大小姐吗？］
齐冉的话在他耳边一直回荡。他拾起床头桌上的白色手帕。
上面［赤羽］两字在月光下变得十分醒目。犹如东风虞心火烈刚强的性格一般。
齐冉说的没错。
离开…是迟早的。
只是，在他离开之前必须做好那一件事。
一件齐玄答应过羽宫柳，会用性命去守护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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